◎“你對玄惑不滿意？”◎

見著謝淩的動作, 謝青雙唇微壓，只掃了一眼玄惑便收回了視線，看向謝淩道：“如今這是——什麽情況？”

明白父親想問什麽, 謝淩大致與謝青解釋了一遍幾人上華亭山的經過，順道把心中的一些推測也說給了謝青。

“……大致就是這樣。”

“還有一顆丹珠, 現在解開嗎？”

“解吧。沒有危險, 我大致猜到是誰了。”謝青聽完，嘆了一口氣。

聞言, 謝淩點了點頭，拿著丹珠走到遠處空地施展術法。

“姐姐……沒事吧？”跟在謝淩身旁的玄惑關切道。

“好好的怎麽會頭暈？”

柳如楓眉間微蹙，他不認為以謝淩的實力，解除個較為覆雜的秘術便會精神恍惚。

“浮生花中……有死者記憶。”謝淩沒打算隱瞞，啞聲道。

她將才閉著眼休息時，便是在腦中整理區分混雜在一團的外來與自身記憶。

柳如楓一怔, 沒想到浮生花居然還有這種作用。

“我也沒想到謎底最終是以這種方式揭曉的。老祖謝歲她……沒有留下解釋，應是想讓我們自己看清過往的一切吧……”

謝淩嗓音還帶著些喑啞, 語速相較平日裏放緩了許多。

“我大致知曉，出去後該怎麽做了。”

話落，謝淩神情覆雜地看了身旁玄惑一眼, 在玄惑投來的疑惑目光中, 借著寬大袖擺遮掩, 輕輕握了握他的指尖。

很輕，也很快，一觸即分, 玄惑還沒感受到什麽, 謝淩便松開了手, 走到一旁開始結印。

玄惑動了動指尖, 擡起手掌，垂眸怔楞看去，修長五指間，似乎還殘留著那抹溫暖與柔軟。

重新擡眼看向前方謝淩，玄惑的唇角悄悄翹了起來。

另一邊，謝淩走到一旁解除秘術時，柳如雪玄惑柳如楓也都跟著謝淩走了，謝明寒則是留下來，一臉好奇湊到謝青身邊，問著丹珠內的神魂。

“你們都在打啞謎，所以……是誰啊？”他問道。

無奈看了一眼不愛動腦子的小兒子，謝青沒好氣道：“你表叔。”

“與先祖謝歲有關，死於華亭山上……是啊！原來如此！”謝明寒恍然大悟。

謝青恨鐵不成鋼戳了戳謝明寒額頭：“你有時候能不能動點兒腦子？”

謝明寒絲毫不覺羞愧，振振有詞道：“有父親和阿姐，我動不動腦子有什麽區別！”

謝青懶得理這令人糟心的小兒子，瞥過頭，眸光落至謝淩那處，片刻後，他眸光向右微微偏移，越過柳如雪與柳如楓鎖定玄惑，盯著看了許久後，他隨手設了個隔音陣法，用手肘戳了戳身旁的謝明寒：

“兒子，爹問你件事。”

謝明寒：“什麽？”

“你姐……什麽時候交的道侶？”

謝青仍舊盯著玄惑的背影，雙眸微瞇，“還護得那麽嚴實。”

“沒多久……”

謝明寒順著謝青的視線望去，目光覆雜地看著眼裏只有他阿姐的玄惑，“兩個，不對，三個時辰前。”

“今天？”謝青詫異。

謝明寒：“嗯。算是吧。”

謝青：“……”

“你怎麽回事？！”謝青壓低聲音戳了戳謝明寒腦門，“不是讓你看著點兒嗎？”

“我看著了啊……”謝明寒委屈道。

他又沒偷懶，確實看著了的啊。

但他在樓閣外見到他阿姐和玄惑牽著手時才知道兩人的關系。

他能怎麽辦？

謝明寒幽怨看了謝青一眼。

更何況，他已經夠傷心了。

一天內不僅得知他朋友和他阿姐在一起了，還在將才進門時，才從柳如雪那兒知道，玄惑早就喜歡上他阿姐了，整個五人隊伍裏，就他從頭至尾沒看出來！

他都這麽傷心了！將才見到一月多沒見，“死而覆生”的父親時，他剛要表達他心中的欣喜之情，還沒出聲，就被父親那逸散的威壓“啪嘰——”一聲壓地跪地上了。

好不容易爬起來，趁著人都走了，來找父親說說話，還要被質疑怎麽看著的他阿姐。

還有天理嗎？這麽為難他！

“你對玄惑不滿意？”謝明寒委委屈屈道。

謝青有些頭疼：“我滿意？是個仙族也罷，關鍵他是個魔族，仙魔之子的下場你又不是不知道？”

謝明寒點頭：“知道啊。”

“不過，知道又怎麽樣，阿姐她肯定也知道。”

謝明寒對這點倒無所謂。

阿姐明知道這一點還選擇和玄惑在一起，他有什麽好說了，再說了……

謝明寒撇了撇嘴，他的意見很重要嗎？不見得吧。

想到這裏，謝明寒眼珠一轉，終於在心底找到了點兒平衡。

他看向謝青，再次撇了撇嘴。

父親的意見很重要嗎？也不見得吧。

“……算了，說過不幹涉她的。”

不知道謝明寒在心底想些什麽的謝青背著手，收回視線，嘆了口氣，“她心裏有數就行。”

謝青與謝明寒的閑聊告一段落後，丹珠秘術的解除也臨近結尾。

不出所料，這顆丹珠解除後，出現的人果然是身著冕服的太子微生。

微生閉眼太久了，在場只有身為堂弟的謝青與他有些交情。

謝青上前給微生解釋著如今情況，剩餘幾人簡單收拾收拾，閑聊幾句等待著謝青講完，便準備下山了。

“下山……這樓閣，出不去啊。”

柳如雪走到大門處，見著其上牢不可破的咒印，無奈道。

柳如楓擡手撫上雕花門扇，沈聲：“應是存在機關。”

謝明寒盯著看了會兒，“看不出來，難不成要一寸寸摸索嗎……”

正當謝明寒準備上手時，一旁閉著眼休息的謝淩出聲了。

“大門三寸高處往下按，註入靈力，啟動陣法便可。”

在玄惑的攙扶下站起身，謝淩揉著太陽穴道。

柳如楓回過頭，訝異：“浮生花裏的記憶？”

“嗯。”

謝淩閉著眼應了一聲，身體微微向後靠，倚在了玄惑身前。

見此，玄惑胳膊擡起，猶豫著擡手握上謝淩肩頭，幫助她穩定身形。

“還好嗎？”玄惑關切道。

他低下頭，被謝淩拆散的長發垂落幾縷至謝淩頰側，有些癢，更多的還是冰冰涼涼的絲滑觸感。

挺舒服的。

謝淩心道。

不過，似是怕驚擾到了謝淩的休息，墨發剛垂落下來，便被玄惑攏到了身後。

“要不要再休息一會兒？”

“阿淩要不再休息會兒？”

柳如楓的聲音與玄惑重疊。

玄惑一頓，擡頭，雙眼沒什麽情緒地看了一眼柳如楓，覆又低下頭，眸光放柔，嗓音放輕道：“姐姐怎麽樣？”

對上玄惑的眼神，柳如楓抹了抹鼻尖，沈默了下來。

偏偏有人讀得懂氣氛卻不會說話，柳如楓剛安靜下來，便聽見身旁胞妹低聲念叨了一句：

“真慘……”

柳如楓：“……”

“沒有大礙。”

緩了一會兒，謝淩低聲道，“先下山吧，具體事項下山再說……下了山，註意隱藏氣息……”

樓閣內部圓形地面之上，淡藍光暈漸起，覆又快速沈寂，片刻後，閣內重歸寂靜。

華亭山下，如紙錢般四處紛飛的白鬼花叢不遠處，厚重泥土與濃密雜草掩蓋著的圓形陣法亮起，下一瞬，一行七人現於其上。

謝家三人，柳家兩人，微家一人，魔域一人，還有一只靈犬。

如果解除幾人周身的隱藏法術，除卻柳家兩兄妹與長生出現於此地讓華亭山下的路人不太訝異外，剩餘五人——

仙魔大戰剛結束不久，出現在仙界，法力高強的不知名魔族。

兩月前，魔族入侵時已被仙界認定為死亡的謝淩謝明寒謝青。

青虛二百九十四年，上華亭山祭拜其母謝歲去世的太子微生。

這五人中，不論哪一位站至明處，都會在這平靜沒兩月的仙界，投下一顆巨石，蕩起洶湧波濤。

可惜，幾人隱藏法術施展地很好，一絲氣息未曾洩露。

整個仙界還處於平靜之中。

但即便如此，如火夕陽下，四處飄飛的蒼白花葉旁，那位身著冕服，面沈如墨的前任仙宮太子袖擺下緊握著的雙拳，也昭示著一件事——

仙界，要亂了。

……

經過商討，一行人暫時還是回到了柳家族地旁，謝淩幾人此前居住過的宅院。

宅院內的擺設與幾人離去前沒有分別，芙蓉依舊盛開，青草仍舊茂密，只院子銀杏無人打理，已是鋪上厚厚一層，入目一片金黃。

七人圍坐於院中石桌旁，商議著此後對策。

謝淩頭疼緩解後，便開始挑揀著兩段記憶中與當年或者如今有關的一些事情，依照時間順序串聯起來，說與眾人知曉。

幾百年的跨度，事情著實有些多，往事也較為覆雜，更重要的是，還有一些事情，作為當事人也未必清楚知曉，謝淩只能斟酌著言語。

其間，作為當事人的微生也在他知曉的時間節點，時不時補充上幾句。

於是，經過一晚的討論，將時間關系理順，幾人大致推測出了當年之事，也大致敲定出了之後的行動方案。

談論結束的時間比預計要早，散會後，微生便離開宅院外出了，如楓和如雪也回至族地了，剩下謝淩謝明寒謝青玄惑四人，居住於宅院之中。

月亮已悄悄爬至最高處，忙碌了近十天，謝淩只想先好好睡個覺，一切等醒來再說。

但似乎是因為在樓閣內壓抑得太狠，將才討論時她又在那些片段式記憶中拼命回想，尋找重點。

如今謝淩一睡下，腦中避免與自身記憶混雜而死死壓抑的畫面突然開閘，湧入她的腦中，令她做起了有關於浮生花內那些殘存記憶的夢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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